发布日期:2025-11-24 14:40 点击次数:59
在科举制度成熟的宋金时期,山东沂莒地区的教育呈现出官学兴盛、私学繁荣的独特景象。与当下 “内卷” 的教育生态不同,这一时期的教育体系虽以科举为核心导向,却形成了官学与私学相互补充、人才辈出的良性格局。沂莒地区作为山东教育的翘楚,不仅通过科举向朝廷输送了大批重臣,更孕育了傅氏、张氏等科举世家,其官学与私学的发展脉络,为解开无 “内卷” 时代教育百花齐放的谜题提供了关键样本。
科举导向下的官学振兴:制度革新与人才涌现
官学作为 “养士” 的核心载体,其兴衰与科举制度的变革深度绑定。宋金两朝对科举的重视,直接推动了沂莒地区官学从沉寂走向鼎盛,形成了 “科举促官学、官学哺科举” 的良性循环。
北宋立国之初,为扭转五代战乱带来的人才匮乏局面,统治者对隋唐科举制度进行了系统性革新。与唐代每年仅十人左右的录取规模相比,北宋录取人数大幅提升,开宝三年(970 年)录取人数增至 106 人,太平兴国二年(977 年)更是一次性录取近五百人,此后每年录取人数稳定在数百人规模。殿试制度的确立则构建了 “解试 — 省试 — 殿试” 的三级考试体系,配合 “糊名”“誊录”“锁院” 等规范程序,最大限度减少了徇私舞弊,使科举公平性显著提升。更重要的是,及第士子的待遇与社会地位空前提高,“状元登第,虽将兵数千万,恢复幽蓟,其荣亦不可及” 的社会认知,激发了各阶层的向学之心,形成了 “农工商贾家,未有不舍其旧而为士者” 的全民求学热潮。
这种制度革新迅速传导至沂莒地区。宋初因统治者 “重科举、轻学校”,沂莒地区官学仅存一两处,但随着庆历、熙宁、崇宁三次兴学运动的推进,州学、县学陆续建立并完善。入金以后,为 “得汉士抚辑新附”,金朝在占领山东后迅速恢复科举,沂莒地区成为早期推行科举的核心区域。金熙宗、海陵王时期,科举发展为四级考试制度,世宗、章宗时期更是增设宏词科等科目,录取人数从海陵时期的六七十人增至章宗时期的九百余人,东平府也成为山东地区的府试场所。
科举与官学的深度融合,催生了沂莒地区的人才爆发。北宋时期,密州莒县人王子舆官至户部使,傅卞以十六岁之龄举《书》《易》中第,后官至龙图阁学士;金代更涌现出日照张氏家族这一科举奇迹,张莘卿、张暐、张行简、张行信父子四人皆为进士,其中张行简高中状元,张行信官至尚书左丞,家族鼎盛时期 “诸子侄多中第居官,当世未之有也”。这些人才的涌现,不仅彰显了官学教育的成效,更以 “科举起家” 的示范效应,带动了地方教育氛围的升温。值得注意的是,沂莒地区官学的兴衰与社会稳定高度相关,宋初、宋末、金初、金末的战乱时期,官学多遭破坏,而在仁宗至徽宗、世宗至章宗等稳定阶段则达到鼎盛,印证了 “仓廪实而知礼节” 的教育发展规律。
灵活补位的私学兴盛:乡先生、家学与教育普惠
尽管官学体系不断完善,但 “州县之学,有司奉诏旨所建也,故或作或辍,不免具文” 的局限性日益凸显。沂莒地区在神宗元丰年间人口已超百万,有限的官学资源难以满足庞大的求学需求,且官学多集中于政治中心,偏远地区学子求学不便。在此背景下,以乡先生讲学、家族办学为核心的私学教育,以其灵活性和适应性成为官学的重要补充,构建了覆盖广泛的教育网络。
“乡先生” 作为民间私学的核心力量,在沂莒地区教育中扮演了关键角色。宋代的 “乡先生” 已从传统的 “辞官居乡老者” 转变为专业的私学教师,他们或为未登科的士子,或为致仕官员,以讲学为业,成为连接科举与民间教育的桥梁。密州人杨光辅在马耆山 “聚徒讲学三十余年”,学者不远百里从学,州守荐其为太学助教;金代张莘卿中进士前 “以诗赋教授乡里几二十年”,门人子孙登科者达十数人,其长子张行简更成为状元。这些乡先生的教学多以科举为导向,但也兼顾学识传承,齐得一 “善于教授乡里,士大夫子弟不远百里就之肄业”,田述古 “隐居讲诵积二十余年”,不仅传授应试技巧,更深耕《易》《中庸》等经典,形成了 “应试与修学并重” 的教学特色。
家学作为私学的特殊形态,以家族为单位实现了教育的代际传承,成为科举世家形成的核心动力。沂莒地区的傅氏、刘氏、张氏等家族,皆以家学为根基,形成了 “父子相授、叔侄同研” 的教育传统。北宋莒县傅氏家族奠基人傅现虽未考取功名,却重视子弟教育,六个儿子皆通过科举入仕,形成 “一门兄弟叔侄八举人” 的盛况;沂州刘氏家族从刘良佐中绍圣进士开始,金代正隆年间更有刘述、刘造、刘进兄弟三人同登进士,展现了家学的传承力量。这些家族不仅传授知识,更重视道德伦理教育,张氏家族强调 “清正廉明、勤俭持家”,傅氏家族注重 “修身立德”,这种 “德业并重” 的家学理念,使家族子弟在科举之外更具人格魅力,也为家族的长久兴盛奠定了基础。
相较于乡先生讲学和家学的兴盛,沂莒地区的书院教育虽相对滞后,未出现全国性知名书院,但金代张行简创办的张状元书院仍具示范意义。与官学的标准化教学不同,私学教育更具灵活性:乡先生可根据学子资质因材施教,家学能结合家族特点传承专长,书院则为学术交流提供了平台。这种多元化的私学形态,使教育突破了阶层和地域限制,无论是富家子弟还是寒门学子,皆可通过乡先生讲学或家族传承获得教育机会,避免了教育资源的垄断,这也是当时教育未陷入 “内卷” 的重要原因。
教育繁荣的底层逻辑与当代启示
宋金沂莒地区教育的百花齐放,并非偶然,而是制度设计、社会需求与文化传承共同作用的结果。科举制度提供了清晰的人才上升通道,却未陷入 “唯分数论” 的极端,官学的 “养士” 与科举的 “选士” 形成互补;私学以其灵活性填补了官学空白,实现了教育资源的普惠;而世家大族的示范效应、地方官员的推动(如苏轼知密州时提升当地文风),更营造了浓厚的社会向学氛围。这些要素的有机结合,构建了 “有竞争但不内卷” 的教育生态,其背后的逻辑对当代教育仍具启示意义。
从制度设计来看,科举的公平性与包容性是关键。宋代 “罢公荐、停公卷”,金代完善四级考试体系,都以制度保障了 “不问出身、唯才是举” 的原则,使寒门学子与富家子弟站在同一起跑线。傅卞、张莘卿等非世家子弟的成功,印证了制度公平对教育活力的激发。当代教育应强化教育公平,破解 “教育内卷” 背后的资源垄断问题,让不同背景的学生都能获得发展机会。
从教育结构来看,官学与私学的互补共生至关重要。宋金时期官学承担 “标准化培养” 功能,私学提供 “个性化补充”,形成了覆盖不同群体的教育网络。当代教育应重视民办教育的作用,借鉴私学 “以人为本” 的办学理念,避免公办、民办教育的同质化竞争,让民办教育在特色化、个性化培养方面发挥更大作用。
从教育内涵来看,“德业并重” 的理念值得传承。宋金私学与家学既重视科举应试,更强调道德修养,张氏家族的 “忠孝” 教育、傅氏家族的 “修身” 传统,使人才培养避免了 “唯分数论” 的偏颇。当代教育应回归 “立德树人” 的本质,平衡智育与德育,避免教育的功利化倾向。
宋金山东沂莒地区的教育实践,证明了构建多元化、公平化、内涵化教育体系的可能性。在那个没有 “内卷” 的时代,官学与私学各司其职,科举与修养相辅相成,最终实现了人才辈出与文化繁荣。这种教育生态的构建逻辑,为当代破解教育难题、实现教育高质量发展,提供了珍贵的历史镜鉴。
参考文献
《宋史》《金史》《松雪斋集》